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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芳岁月
我没有自杀
时间:2016-04-08 14:34:20  作者:黄吉祥  点击:10655次  来源:网络转载    


     我曾做过三十余年内河客轮的船长。船长的称谓是国家发给我“中华人民共和国船员证书”上印着的头衔,而老百姓都叫船老大,无论老人大人小孩,甚至是刚刚断乳呀呀学语的幼儿,见了我也会口齿不清地叫我黄老大。老大老大,使人联想起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车匪路霸、聚众斗殴、寻衅滋事黑社会帮派的头领——老大。看来我真不是个好人。不过要比轮机长的称谓好一点,轮机长人们叫他老轨,“轨”与“鬼”同音,与鬼同名还有什么好事儿,赌鬼、酒鬼、烟鬼、色鬼、懒鬼、魔鬼、恶鬼……

      内河轮船的船长,充其量是个舵工,把舵的;讲的最通俗一点是揑方向盘的。与汽车驾驶员不同的是他是光杆司令,而我手下有轮机长、水手、加油工、服务员等人员组成的团队。单位的职工把“安全第一”的口号挂在横幅上,而客轮上的“安全第一”直接和船长的性命相关。自从我当船长那天起,就抱定这样的心志:万一客轮发生翻船死人事故,我将以投江自杀来谢罪。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战死,有烈士的称号,尚有一丝哀荣。而船长的跳河自杀,却要被人说上一句“活该”。

      原谅我说两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校址在镇海的宁波航校毕业生,它是现在称为省交通学院的前身,属一本线的院校,我这个船长算得上科班出身。在八十年代杭州举办的钱塘江、大过河和沿海船长资格考试的培训班上,我任教官和老师。既能把一艘疾驶中的客轮稳妥靠泊在几尺宽的码头上,也能在课堂里把“风和水对船舶操纵的影响、车舵效应的深奥理论和当触礁搁浅碰撞后的应急处理”讲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在同行人眼里我是货真价实的船长,而我看自己狗屁不如。去年六月,宏伟壮观的长江客轮《东方之星》在湖北水域被一阵风掀了一个底朝天,死了四百多人。又是前年四月,稳如泰山厐然大物的韩国《岁月号》客轮,被一个浪打翻在韩国西南水域,淹死了三百多人。而我总共只有两百零三座客位的小客轮算得了什么,在变幻莫测威力无穷的大自然灾难前,人是最脆弱的动物。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首诗出自北宋范仲淹的《江上渔者》,这是一首通俗自然耳熟能详,孺婴会吟老妪能解的诗。一言道出了渔民劳作的生命之危打鱼之苦。还有闻名于世的钱江潮,“海濶天空浪如雪,钱塘潮涌自天来。”“海面雷霆紧,江心瀑布横。”多少帝王名家、墨客骚人,为钱江潮心潮澎湃文如潮涌。现在的观潮节更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不知倾倒了多少游人看客。可是有谁知道航行在钱江上的船员,为迎战性命交关的钱江潮(船员称之潮头),捆紧救生衣,拉紧拦杆,船长更是咬紧牙齿抓紧舵轮将以最佳的技术把船舶控制在最佳的稳性、航速、舵效之下穿越生死一线有灭顶之灾的钱江潮,从心底里呼喊:“老天爷,救命啊!”
 

      船员呼救的“老天爷”,决不是抬头可见的蓝天白云和气象报告里的天晴天雨的“天”,而是实实在在的掌管天地万物生死祸福的大主宰。菩萨怕水,有一句话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耶稣爱水: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当水高浪急沉船之危门徒高呼救命之时,耶稣一声叱责风浪,立时就风平浪静(谷4:35-41)。又是一次门徒们摇船渡海遇狂风恶浪波涛汹涌,门徒们将要葬身鱼腹之险时,耶稣从海面踏步而来救了大家的命(玛14:22-33)。因此行船的尤其是出海的船员信耶稣的为多。而捕鱼作业的人们的信德更胜一筹,耶稣特爱捕鱼的人,十二门徒的首领伯多禄是捕鱼的,耶稣最爱的门徒敢在偎依在耶稣怀里吃最后晚餐的若望也是捕鱼的。西满伯多禄他们整夜撒网捕鱼毫无所获,耶稣说了一句:“划到深水处,撒你们的网捕鱼罢!”他们就一网得了两船的鱼(路5:4-11);还有复活后,耶稣向在捕鱼的门徒说了一声:“向船右边撒网”,就打到的鱼竟多的无法拉上网来。故此普天下的渔民信主的人比其它行业的人要多:如浙北桐乡市,原来是县,现在是县级市。市里有一个渔民小区,早些时候叫水产大队,百余户渔民,只有两户是信佛教,其余清一色的信天主。这也是理所当然,靠水吃饭的人们,生存在三面环水抬头是天的空间,工作在惊涛骇浪险象环生的恶劣环境之中,一人出航全家担惊受怕。有人说我有点信德,而我知道自已,我的信德是我当“老大”逼出来的。有点小痛小病,几声呻吟,几声呵唷姆妈!呵唷姆妈!能减轻疼痛。当受到心惊肉跳的惊吓时,一声“我的妈啊!”能稳定心神。但当大祸临头性命难保时,“爹娘”的档次就不够了,爹娘救不了命,而是抱头悲号“老天爷,救命啊!”我们信主的人就恳切呼号“耶稣救命啊!”

      三十多年风里来浪里去悬心吊胆的船老大生涯结束了,天主保佑了我,没有发生沉过船,也没有死过人,我这个船长也用不着去跳江自杀了。铁路有了高铁,公路有了高速,高速度快节奏的今天,除了旅游谁还会去乘内河客轮?淘汰的行业淘汰的我,一切都过去了,只剩下一句主耶稣说过的话:“天地要过去,但是我的话,决不会过去”(玛24:35)。我勉励自己,当我走到生命尽头,如果能像保禄宗徒所说的那样:“这场好仗我已打完,这场赛跑我已跑到终点,这信仰我已保持了!”(弟后4:7)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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